五十年来家国，万千心事谁诉？
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，我出生鄂东大别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。香港回归前夕赴南方打工，客舍深圳特区已经二十三年。五十知天命，经历也是一笔财富，今天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成长故事说出来。几分庄严，几分诙谐。几许尴尬，几分感慨。就像电视剧《聊斋》里的主题歌曲所唱：牛鬼蛇神它倒比正人君子更可爱，喜怒哀乐一起都到那心头来。然而，个中滋味，谁能解得开？
播种希望，收获梦想
老家湖北省黄梅县小溪村花园山，据读过私塾的老一辈讲述，该地名为明代小说家吴承恩所赐。吴承恩江苏淮安人，在任职蕲州荆王府纪善期间，曾游历于此，五百年前是一家，他接受吴氏先祖的盛情款待，为族人寄居之地取名。老家附近还有吴竺林、花果山等自然村落，在《西游记》名著都可以找到。花园山也是抗日名将吴求剑将军的出生地，吴将军为黄埔军校第三期毕业，曾担任国民党85军中将军长。他于1932年和1937年，两次参加上海淞沪抗战，该事迹已载入国共两党大学历史教科书。贤哲代代有，往来成古今，这些脍炙人口的故事和英雄事迹，成为家乡人民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。
匪夷所思的巧合，我在深圳居住的小区振业梅苑，位于莲花山下。在家乡和特区，离不开花山和梅花。无论是朝霞满天，还是雨送黄昏，我会抽出时间去爬莲花山，仿佛就回到了家乡花园山。
我从小喜欢阅读，可以用饥饿来形容。小学四年级放寒假期间，年长我六岁的舅舅，他制作鞭炮，在外面收购了很多书报。一次，他给我带来一本吴承恩的《西游记》。白天看得入迷，忘记吃饭，我想世间最好的美味就是书籍。晚上十点多挑灯夜读，父亲睡醒后起来关掉电灯。于是我拿起手电筒，蒙在棉被里继续阅读。关于我爱上阅读，在老家广为流传一件趣事。暑假的一天，妈妈到处找我做家务，不遇。后来她听到我的笑声，然来我爬上门前一棵大泡桐树上隐身看书。记忆中我当时在阅读《故事会》杂志，看到幽默笑话控制不住失态，才露出破绽。
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，我在乡下阅读的书籍有限，印象中四大名著、鲁迅作品、毛泽东诗词以及三言二拍和《西厢记》，收获内心富贵。阅读《中篇小说选刊》杂志，记得铁凝的《没有纽扣的红衬衫》，姜滇的《水蒙蒙的杉林》，故事唯美，动人心扉，两部著作的主人翁安然和吴雅帆，至今还有印象。我的文学爱好，感谢这些书籍陪伴，小时候潜默移化萌芽，播下的文化基因种子。
阅读《三国演义》，里面张飞在长坂坡高喊“兀的”的词语，与我们老家方言“哪里”相同。我在陈世旭的小说《惊涛》里面发现“呵卵泡”三个字俚语，与我老家方言拍马屁意思，当时感到神奇，著作里怎么可以这样写？老师说过，汲取精华，去其糟粕，百思不得其解，但也没有胆量向有知识的长辈询问，我担心他们会笑话我，说我迂腐。因为有一次我看到“鸡奸”这个字眼，我隐约中理解，这是个负面词语。但不明白什么意思，问了隔壁建军叔，他只是笑而不语，故作深沉。第二天，父亲把我教训一顿，说我看与学习无关的书籍，我只能一声不吭。不用说，谁告状泄密，乌龟吃萤火虫，心知肚明。
猪不能言，代人受过
大约读初中一年级，暑假期间一个中午。太阳当空照，天气炎热。父母亲干农活去了，我在家准备午餐，煮一铁锅稀饭，再炒一大陶碗青椒土豆丝。
邻居婶娘的弟弟，最近过来做客，他年龄比我小一岁，但我称呼他为小舅。他不声不响来到我家。我在不经意间，放了一个无声的屁，虽不硝烟弥漫，但气味避免不了硫磺味。他就问我：刚才你放屁了吗？我不好意思承认，又不是响屁。他可能顾忌我的颜面自圆其说，那就是猪放的屁。我回头一看，家里一头黑毛猪，正在我身后摇头摆尾，哼哼唧唧，乞求喂食。
我感到纳闷，难道猪也放屁吗？小舅回答：猪吃五谷杂粮，它也排泄、放屁，不过猪放屁，比人放屁要臭。我当时很尴尬。猪不会说话，不会隐恶扬善，我把坏事赖到它的头上，有失公允。如果站在道德制高点评判，我还不如这头猪，勇于承认自身缺点不足，闻过则喜，知耻近忽勇。
无独有偶，后来我在鄂西恩施自治州来凤县听到一则故事。当地农民捕捉一头小野猪，雄性，在家里圈养。野猪成年后，日进斗金，成为农民的“摇钱树”和“聚宝盘”。养母猪的专业户需要野猪配种，生下的小猪长大后，宰杀后味道鲜美，美其名曰“香猪”，远销武汉，重庆，最近日韩风闻，准备合资兴建养猪场。野猪配种一次，养母猪的专业户一次要支付一百元人民币。当地有一位老干部听说这件事，他对当地屡禁不绝、死灰复燃的歌舞厅、KTV、洗脚屋嗤之以鼻，他称这些场所为“公共厕所”。他借题发挥调侃道，去这些色情场所挥金如土的所谓成功人士，就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，从创造效益的角度来看，还赶不上这头配种的雄性野猪。
女孩相亲，我当灯泡
时代迈入千禧年，我在深圳一家房地产公司任职销售部经理，期间又发生了一件尴尬的事。秋日的一天，婶娘打来电话，她兄长的女儿的阿娟，刚在武汉一所中专毕业，前天来到深圳找工作。让我先去看望阿娟，如有机会给她找一份工作。
获悉后的翌日，我请假去看阿娟。向她表示歉意，单位没有合适的工作。我请阿娟吃饭，她心情沮丧，说准备回家一次。我掏出四百元人民币，两百元给她买车票，另外两百元帮我转交给婶娘。阿娟推辞不要，我说就当作借给她的，可能是恭敬不如从命，于是她收下了。
阿娟在回老家之前，接到堂妹的电话，她希望我和阿娟确定恋爱关系。我感到谔然，虽然和阿娟没有血缘，但我年长她九岁。她目前经济状况出现苦难，相信这只是暂时而已。君子成人之美，不乘人之危，付出不一定就讲回报。堂妹对我的回答感到欣慰，她告诉我阿娟回家日期，让我送她到火车站，我推辞说请假不了。
当年腊月底，我回老家过年，与亲人团聚。堂妹带我去了阿娟家，在县城的郊区，见到了她的父母，受到他们的热情款待。只是阿娟当天不在家，去参加同学聚会。阿娟妈妈给我和堂妹做了一桌菜，她告诉我，他们给阿娟购买了两间地皮，如果合适，可以先定亲，春节后两人一起出去打工，明年底回来结婚。我虚与委蛇，没有明确答复。
春节后我给阿娟电话，如果她在家，我带读初中一年级的堂弟过来吃饭。并夸奖阿姨厨艺精湛。阿娟电话那头很开心，说欢迎小吴哥光临。
当天上午，我和堂弟来到阿娟家。发现她家里高朋满座，谈笑风生。一位戴着眼镜的帅哥给我敬烟，我才意识到，今天赶上阿娟相亲。我觉得无所谓，因为我和阿娟是普通朋友，既来之则安之。
房间内烟雾缭绕，我带堂弟在室外呼吸新鲜空气。堂弟告诉我，刚才有个阿姨问阿娟，你今天相亲，来了两个男孩子，你看上哪一位啊？阿娟漫不经心，看轻描淡写地回答：两个都还可以，让他们互相竞争，狭路相逢勇者胜。我觉得无所谓，心如止水，我当天只是无意碰上阿娟相亲。
堂弟回家，把当天的趣闻告诉叔叔婶娘，他们说我难道不害臊吗？我才意识到当天去阿娟家做客，不合时宜。
堂妹后来给我电话，转述阿娟的数落：这个小吴哥，年长她九岁，还看不上她。说她长得丑，自己又不是很靓仔。越描越黑，我只能在心底默默地说，阿娟，你误会了。
阿娟在人生低谷的困难时期，我给了她四百元钱。其中两百元钱给她自己零用，另外两百元转给婶娘。我问婶娘，她说阿娟没有给她。这笔钱只是一笔小数字，略表心意。友谊就像花香一样，越清淡越好，越能让人回味无穷，她是不需要回报的。
不久，听说阿娟和帅哥结婚，祝福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后来，我和阿娟失去联系，一晃二十年过去。
接受批评，就要拿出虚心以待、胸怀若谷的姿态，砥砺闻过则喜、从善如流的自觉。
周恩来总理说过：如果我写书，我就写我一生中的错误。让活着的人们都能从过去的错误中吸取教训，总结经验，开创未来。
（作者：吴德风，1971年出生，湖北黄梅人，现定居广东深圳。主任记者，高级职业指导师。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、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、深圳市作家协会会员。）
